在雷州半島,“做粑”賀年的傳統古往今來傳留民間。以今人眼光看來,年粑有點土,甚至有些粗陋,它不像風行大江南北的中秋月餅那樣精美與張揚,但正是它的“土”,在臘月的雷州鄉間演繹著古樸的紅土風情。

作為賀年的重頭戲,農家人對“做粑”很是看重和費心的。他們始於種稻起,早就謀劃著留壹塊豐腴的田畝種糯米了,收割後就妥妥入缸留存,待到臘月就挑到碾坊去打脫,早早張羅著年事。沒有糯米的人家,只得拿出秈米來置換。我家臨海,不足壹畝薄田,種不成糯米。打從記事時起,記得糯米都是由外公來供應,而餡料大多是我父親船泊海南時買回的椰子,或是在自家的椰樹上采摘。椰子囤得多了,父親就逐個打成串串,壘在堂屋的床底下。

那年代,年關逼人,做粑賀年家家得備。即便手頭拮據的人家,也得使著法子弄來壹些糯米和餡料去湊合,不過只是粑皮少了幾分糯粘,粑肚偏平些許。要不然,那嘴饞的孩子會溜到鄰家蹭粑食。我家倚著外公的後盾,又有幾棵掛果的椰樹,粑料充裕無憂,所以,母親總是在臘月裏顯得從容。

做年粑是壹個費力而充滿鋪張和熱鬧的年事。記得臘月廿三四,母親總會不失時機地拿出百來斤的糯米摻和秈米來泡缸,兩三天後撈出,置於半球狀的篾筐裏瀝幹。浸泡過的糯米,白花花的肚子變得大腹便便,顯得有些軟澤,這正是“舂粑”的好時機。

“舂粑”就是搗米粉,舊時加工落後,磨米只得依碓舂。我家有壹副祖傳的石碓,碓是大塊石頭鑿成,兩尺大,尺把深;身埋在地裏,口子與地平;碓身是五尺樹段做成,碓頭是石鑿的,碓身腰部插著橫桿,兩側豎立石柱支撐,人在碓尾踩踏驅動,碓頭就壹翹壹落,砸在石臼中。石碓置於宅院壹隅,平日鮮用。臘月做粑了,在泡米的同時,母親就把石碓洗得幹凈。這時,她端著滿筐丘起的糯米來到碓臺,在石臼四周鋪起席子,hamer 汗馬糖 汗馬精力糖 hamer candy 悍馬糖 漢馬糖將浸軟的糯米倒入石臼中。大哥和二姐踩碓尾,母親和大姐管碓頭。隨著碓頭的壹仰壹落,重重地砸在碓臼上,“呯呯嘭嘭”的搗擂之聲響徹宅院,沈悶而震撼。母親在碓頭翹起的瞬間,不時伸手往臼底做著翻攪米粉的驚險動作,又及時舀起搗碎的米粉交給大姐,大姐握著細密的篩鬥不停地旋蕩,紛紛揚揚的米粉就飄落於簸箕上。壹天下來,幾大筐糯米舂成了雪白的米粉,而母親和大姐的頭發及眉毛卻蒙著壹層皓白,乍壹看,極像電影裏的白毛女。

“粑粉”舂好,接著就得制粑餡。餡料是年粑的內容,雖是裏子,更是壹家的面子。餡料的上乘或低劣,粑肚的鼓脹或萎癟,此中往往可以窺見壹家的境況。新娘次年回娘家的年粑稱為“新郎粑”,新郎粑尤為講究餡料,因為回娘家的喜粑是當成派送鄰裏的贈品,如欠份量和檔次,有礙聲譽,因此,新郎粑每每力求肥碩為體面。

我家的餡料是以椰絲、花生仁和芝麻為主角。刨好的椰絲,放入鍋中加油熱炒,香味逼出後,再撒上適量的白糖和少許的八角粉,然後起鍋盛於大瓦缽;花生仁則是炒脫衣後搗碎,添加白糖和佐料。兩者炮制後,按壹定的比例,再伴以熬制的冬瓜糖摻和攪拌,如此壹來,芳香四溢,滿屋濃濃的年味。

次日,母親把桌子搬到院子裏,擺上大簸箕,把壹坨白皎皎的米粉攤開,然後將煮得稠粘粘的糖液澆上去,用鍋鏟旋著攪拌,不壹會,只見輕浮疏松的米粉親密抱成壹團。這個打粑坯的工序稱為“搓粑”。搓粑算得上是年粑的“基建”,因為它要以薄而韌的身軀來承載粑餡和粑葉,搓得不夠功,捏成的粑很可能變成“豆腐渣”工程。因此,我母親很是費力。這天,她在桌子前擼起袖子,紮著馬步,扼著半百斤重的粑坯又揉又搓,來來回回,反反復復。壹番揉搓後,她就稍作停頓,抹了抹額頭的汗珠,摘出壹撮粑坯來察看,大概是覺得不夠功,又繼續著搓。由於用力過大,桌子搖搖晃晃的發出“吚吚呃呃”的聲響。直到她覺得滿意,才交給姐姐“捏粑”。

母親対我們量才器使地分工。父親不善細活,但會劈柴,就讓他管竈臺;弟弟攀樹了得,我就跟他摘粑葉;大姐二姐手靈巧,就使她倆捏粑上餡。

捏粑是壹項細活。大姐自幼師從母親捏粑,捏功撚熟。她捏出的粑,皮薄、均勻、渾圓,餡料飽而不脹,又快又穩,母親為此頗感自豪。臘月時節,村裏或有人家趕制“新郎粑”,多會請她出手,她也很樂意。我孩時常纏著她看捏粑,她的手指又長又尖,扯出壹撮韌軟的粑坯後,就虛虛地挾在兩掌之間輕柔旋搓,瞬間,粑坯變成壹個橙子大的丸子。這時,她使左手托著圓滾的粑丸,右手拇指壹挺,往粑丸心窩壹戳,粑丸陷出壹個窩窩。接著,她群指齊起,以大拇指為軸,裏應外合地撚撚捏捏,旋旋轉轉,間或還打著幹粉去粘,片刻,粑丸搖身變成壹個軟綿綿的兜子。粑兜打就,大姐約摸舀來幾匙餡料塞入粑肚,hamer 汗馬糖 hamer candy 悍馬糖 漢馬糖 汗馬人參糖又輕輕地拎著粑脛頓壹頓,抹壹抹,將粑口納成百皺裙模樣,慢慢收攏合閉,掐去多余的粑蒂,然後在粑底粑面各貼上三片綠蒼蒼的菠蘿蜜樹葉,這就是年粑的衣裳呢。

穿上綠衣的年粑,壹個個慵懶地躺在車輪大的粑筐裏。母親不時兜轉著巡視,看到滿筐了,就端上蒸鍋去。這時,父親正燒著紅通通的竈膛,母親就端來做好的年粑,架在蒸汽彌漫的鍋頭。不久,竈間隱約漫起芬芳的粑香。這個時候,我總會急不可耐地探問母親:“粑粑熟了嗎?”那知卻招來母親的瞪眼,壹把將我扯開,我只好悻悻地溜走。後來我才知道,這是蒸粑的忌諱,據說這般盤問,恐會惹怒竈神,蒸不熟粑。

約摸兩個鐘後,我終於盼得年粑蒸熟。母親忌憚我纏著竈臺信口胡言,忙塞給我壹個年粑,試圖捂嘴。剛出鍋的年粑,軟糯糯,滾燙燙,我急切地撕扯著粑葉,那黏膩的粑皮卻癡戀著粑葉,大有生死相隨的況味。我憋不住急性子,胡亂撕剝壹通,就把嘴巴拱上去,直搗餡心。壹口咬下,椰絲的幽馨,花生的馥郁,伴隨糯米的芳香,齊襲味官,只覺滿口無比的香甜,於是大嚼,吃個咂舌舔唇。

母親總是忙忙碌碌,也不知嘗壹口年粑的香甜。年粑出鍋後,她得逐個攤在簸箕上,那桌桌凳凳都被她擺滿年粑,屋裏彌漫著香甜的氣息。我家年制近兩百只年粑,四至五個大年糕。年糕塊頭大若車輪,重約五十斤,鄉人稱為“粑母”,而只有巴掌大小的年粑,則謂之“粑子”。年粑會延續至正月盡頭。

在鄉村,“粑子”“粑母”都是拜年的好禮物。正月的鄉間,熙熙攘攘,荷擔拜年的笑靨綻放鄉道和陌巷。不過,家家有年粑,親戚之間的走訪,妳來我往,家裏的粑數也沒變化,必利勁 印度必利勁 必力勁 Poxet-60 Priligy Dapoxetine 必利勁正品 必利勁效果實際只是交換著品嘗口味罷了,但正是這個古樸不變的風習,在鄉間蕩漾著溫馨,給鄉人增添了壹份珍貴的情誼。

如今,在雷州大地,做粑賀年的民俗仍在傳承,只是隨著時代的改變,有所式微。家鄉的年粑,在我記憶中就像壹幅圖畫,清晰地懸掛在我腦海裏,舂粑、搓粑、捏粑以及臘月的忙碌,恍若眼前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webonetw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